关羽需要怎样做才不会失荆州呢?

青年失趣 2869

西风萧萧,大雪满天,大理寺狱里送来一杯毒酒。

望着那杯毒酒,岳飞久久无言,他想:三十功名尘与土,八千里路云和月,尽数埋在这杯酒里了。

二十年纵横,不料死于此处。

·1

随着思绪渐渐涣散,岳飞恍惚间又回到他被十二道金牌召回之时,他牙齿咬出血来,又一次悲愤悲慨,叹所得诸郡,一旦都休!社稷江山,难以中兴,乾坤世界,无由再复!

接着尘土飞扬,岁月再次回溯,他看到郾城大捷后自己兵临开封,他笑着,意气飞扬,与三军约好,说今次杀金人,直捣黄龙府,当与诸君痛饮!

只可惜这些画面也渐渐消散了,岳飞耳边就剩宗泽老将军的呼喊。

渡河,渡河,渡河!

这声音像鞭子抽在他的身上,岳飞流下两行泪,已神思不清的他再次大吼,说天日昭昭,天日昭昭!

八个大字喊完,岳飞整个人重重倒入黑暗里。

万般皆空,只有一个念头死死挣扎,就是不灭,宛如一盏孤灯独对天地的风雪,这个念头让岳飞昏昏沉沉里在黑暗中飘荡了许久。

乃至似乎产生了幻觉。

大理寺里严刑拷打的伤似乎都变好了,手边也不再是茅草,还隐隐有马嘶。

岳飞恍惚间发现自己又能看见东西了,他一低头,身上已是全副武装的盔甲,再侧目,沥泉枪也回到手中,而马嘶正是他的那匹白龙驹。

这是哪?是什么念头带自己来了这里?

视角猛地拉高,岳飞终于见到了这是哪里,这是他抗旨出征,最后一次北伐的点将台上。

三军都在望着他,岳飞只感到胸中一股热血激荡,他高举长枪,大喝道:北伐,北伐!

这声喊又把所有画面震碎了,阳光碎裂一地,兵马也碎裂在漫无边际的虚空里,岳飞耳边传来一阵阵惊慌的喊叫,大声的密谋,疾驰而过的马蹄带起呼啸的风,还有个人在莫名其妙地冲他吼。

「吕蒙打进来了!跑不跑啊?」

「关将军的恩义未报,我要去埋伏吴狗,好叫他们知道大汉儿郎不死不屈!」

「国舅都降了东吴,你还拿枪傻站着干吗呢!」

「说你呢,你这么好的甲,这么好的枪,这么好的马,你到底是哪个将官……算了,爱谁谁吧,那现在怎么办你给句话啊!」

「哎,哎你睁睁眼,别装死了,装死你好歹躺下装啊!」

岳飞的思绪一点点连起来,他忽然明悟:这个人是在喊我。

于是九百多年以后的宋金江山刹那破碎,风里传来吕蒙白衣渡江,糜芳献城投降的消息,岳飞一睁眼,面前是关羽威震华夏后,刚刚被偷走的荆州江陵城。

这年代感满满的曲裾,袖甲,环首刀,远处城门进进出出的吴军,纷纷扑进岳飞眼眶,惊慌的百姓还有来自大汉的风,也纷纷掠过岳飞身旁。

岳飞提着枪,茫然。

我嘞个乖乖,这啥玩意,死前的梦这么真吗?

·2

当糜芳这狗东西开城投降的时候,张二牛是想逃的。

只是望着城门外那黑压压的吴军,张二牛还是果断放弃了这个不太成熟的想法,这会儿往外逃那必然是个死,但不逃的话,鬼知道吴军进城后会不会大开杀戒。

焦灼,贼焦灼。

正四顾茫然呢,张二牛忽然发现自己不远处冒出来个昂藏大汉,那大汉还身披全甲,严丝合缝的,比自家这袖筒铠不知高到哪里去了。

更别提那枪,那白马,张二牛跟着关二爷从河北杀到荆州,十几年下来,都没见过几个这么阔气的将军。

多半是得到消息,近日入城救援的大人物。

想到此处,张二牛眼前一亮,跑过去就准备抱大腿。

没抱上。

那人闭着眼,张二牛叫了四五声,才终于把那人叫醒,叫醒之后呆若木鸡,东张西望,比张二牛都特么茫然。

张二牛:……

张二牛望天无语,心想关二爷一世英名,汉中王目光如炬,怎么放糜国舅和这位大佬留守江陵啊,这不白送嘛?

还没等张二牛想些别的辙,面前装备精良的大汉开口了。

大汉说,敢问这位兄弟,如今是哪位官家在位,何年何月啊?

张二牛瞠目结舌。

张二牛呆了片刻,上前揽住大汉的肩膀,说哥,不是,将军,事已至此,你或降或战或逃,再不济你藏起来也行,你这个装备这个身份,装失忆是没用的,人吕蒙都能骗过关将军,必然不是傻的。

大汉默了默,试探问道:「如今可是大汉建安二十四年?」

张二牛翻个白眼,说那不然呢,还能是什么大周大宋吗?

大汉再度沉默下来。

当然这种沉默并没有延续很久,只过了片刻,就有一队人马面色坚毅,匆匆跑过此地,为首的人见了张二牛,忽然一抬手,令这几十人停了下来。

张二牛瞳孔一缩,当即脚下如风,蹿到大汉身后。

为首人皱了皱眉,说张二,我要去给吴狗设伏了,你我受关公大恩,今日你竟要躲在此处,苟且偷生吗?

张二牛埋着头,不说话。

为首之人又看了眼大汉,上下打量了他的装备,勉强一拱手道:「敢问这位将军?」

大汉目中还残存几分茫然,他拱手回道:「汤阴岳飞,已死之人,立于此地,不过北地一白身,算不得什么将军。」

为首之人皱皱眉,还是看向张二牛,他说你我一起投军,当初若不是关公恩义,在徐州救了你我,解衣推食,又岂有你我之今日?我知道你的本事,也知道你还有许多牵扯,究竟跟不跟我走,我现在要见你一句话。

四面的喊声似乎都小了,张二牛头皮发麻,感觉这位旧日兄弟的目光宛如千钧。

他闭目咬牙,说对不住了,这位将军方才要我护他一程,军令难违,我没法跟你去。

为首之人冷笑一声,没再多言,径直率军离去。

于是在场的只剩下岳飞跟张二牛,两人此时都是思绪百转,无数从前的往事袭上心头,兵荒马乱的如今又匆匆杀到,令他们不得不清醒。

张二牛一巴掌拍在岳飞肩上,说走吧,我把你藏家里,总好过你在这傻站着。

岳飞一怔,回头看他,说你真要护我?

张二牛皱眉,挥手,贼烦,说你以为我想护你吗,我那兄弟是个认死理的,我跟他说的事情要是办不到,他死了也不会放过我,你赶紧跟我走!

岳飞就跟张二牛走。

两人在江陵城里穿梭,把岳飞的白龙驹涂了些灰,丢进马厩里,接着又兜兜转转,终于在没人注意的情况下到了张二牛那个买在城门口附近的民居里。

家里还有个妙龄姑娘等着,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写满了担忧。

岳飞想,这就是张二的牵扯了。

那姑娘还很知礼数,冲岳飞施礼,跟岳飞互道姓名,才去问张二牛城内情况。

张二牛回家就脱了鞋,横在床上生无可恋,说能怎么样,妈的糜芳都献城投降了,城里只有点底层的弟兄自发去埋伏吴狗,这会儿吕蒙还在开庆功宴,要是运气好,能把吕蒙给乱刀砍死,但还有陆逊朱然诸葛瑾那一堆人在外边,江陵铁定是守不住了。

张二牛越说越气,也不知道是气谁,把床砸得咣咣响,说关公才水淹七军,威震华夏,把曹贼打得跟孙子一样,咱好不容易能回家了,偏偏吴狗要来生事,偏偏还有那奸臣真敢开城投敌!

这话砸在岳飞耳朵里,把岳飞砸得晃了三晃。

关公这里还是奸臣生事,自己又如何骗得过自己?昏君在上,宰相通敌,自己的几场大捷与直捣黄龙的希冀,宛如一场可笑的幻梦。

岳飞闭上眼,又一次攥紧了沥泉枪。

他听到那姑娘声音颤着,说二牛哥,你怎么想?

张二牛就忽然泄了气,望着屋顶,一动不动,说还能怎么办,吴狗进来咱们也得好好活着,改天战事平定了,咱们再逃出去,咱们自己回徐州。

那姑娘似乎还有什么想说的,但终究没开口,只是轻轻一叹气,给张二牛和岳飞倒了杯水。

岳飞还是闭着眼,接过水,没喝。

那姑娘去瞧张二牛,张二牛摆摆手,说别理他,他比我还怂,这么好的甲这么好的枪这么大个头,我见他的时候他就只想着装死,装失忆,以为闭上眼什么都看不见了,放屁!

这话说到一半,张二牛又骂起自己来,他说我也没好到哪去,我也怕死,也怕不安逸,怕真跟老崔那家伙一样冲到城门口埋伏,屁事干不成,还尸骨不存,老子从军小二十年,就是因为怂,才活到现在……

岳飞忽然道:「故乡沦亡,生灵涂炭,既为武人,不该惜命。」

张二牛被岳飞一下噎住。

还是那姑娘忍不住反驳,说二牛哥是为了我,我兄长为了救二牛哥而死,在那之前二牛哥也是不惜命的,是为了要护我回家才……

「跟你没关系。」张二牛挥手打断那姑娘的话,从榻上坐起来,瞪着岳飞,「你是叫岳飞是吧,你凭什么说我啊,你不怕死你倒是上啊,你怎么不跟老崔他们去呢?」

岳飞睁眼,望着张二牛正要说话,门外猛地响起了金戈之声。

那是吴军派来了数千人当先入城,控制城门街道,排查有无胆敢反抗的汉将埋伏在城中,然后就查出了曾经找张二牛一起去城门的老崔等人。

当然,还有更多其他的人。

刀枪撞在一起,张二牛扑在窗前,脑袋重重磕在窗棂上,流下跟老崔一样的血。

吴军人多势众,不过片刻的工夫,老崔等人就被擒了,就跪在那,跪在张二牛触目可及的地方,跪在城门口,仿佛要迎接吕蒙的到来。

张二牛咬牙切齿,他似乎根本没发现磕破的脑袋,他说不是在开庆功宴吗,吴狗不是在拉着糜芳开庆功宴吗,怎么又想到来排查江陵城的!

那姑娘也哭,但她没多说,只默默从后屋里抽出把刀,随时准备递给张二牛。

或者跟张二牛一起冲出去。

岳飞心中暗叹,他自小就把关羽作为此生目标,当然也知道是虞翻劝谏了吕蒙,庆功宴可以先不开,排除江陵隐患比什么都重要,这才扫清了江陵的埋伏。

其实知道与否,对岳飞来说也没什么区别,他初来乍到,还分不清是梦是幻,又是北地白身,放眼江陵,无一人认得他,他也没法收拢这些敢战之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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